王龙玺,玛丽斯特普国际组织中国代表处教育项目主管,曾为国家卫计委、中国青少年发展基金会、中国人口福利基金会、道达尔公司等政府、企业、社会组织及不同的青少年群体开展过上百次培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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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69年也就是阿姆斯特朗登月的那年,美国著名的医学博士大卫鲁本写下一本风靡全美而且在畅销书上蝉联很久的图书,这本书叫做《性知识大全》,在这本书扉页写了这样一句话,身为一个精神科医师我时常遇到让人异常矛盾的问题,每次都让我感触良多,在我遇到所有患者中,他们几乎每一个都是生活在太空时代,但却把自己性器官遗留在石器时代。
几千年来文明教化的积累并没有推进人们对于性器官的认识,目前大街上到处都是红色书刊,互联网色情网站数不胜数,但是大多数人的性知识仍然差的很远。一个喷气式飞机驾驶员,以每小时600公里的速度驾驶他的飞机在空中冲刺,但是他却并不知道如何把他生殖器往前推进七寸,一个核物理学家白天可能研究核子照明,但是到了晚上他却一个人孤独默默的想着同性恋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们大多数人处于这样一种令人不安的状态,我们对于38万公里以外,月球表面的了解要远比我们身下六寸了解要多很多。即便在46年后的今天这段话听起来也不过时,人们认为我们比曾经更加了解性一定程度是对的,但是因为往往这种了解并不完善,很多人并没有学习到如何体验性对于生命带来的正向的价值。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我们假设看到这样一份报告说,中国男性在性行为中间平均坚持是10分钟,统计学上这个数字有意义的,但是如果缺少很好的性教育,可能会为很多情侣家庭带来深重的灾难。每一位男性包括在场的各位,听到这个数字本能第一个反映对比比这个时间长还是比这个时间短,如果我们不幸的发现我们没有达到平均时间,很多人非常焦虑想尽各种办法延长自己的时间,比如他很可能用当归、党参、茯苓、枸杞磨成粉泡水喝,有很多人相信这能够壮阳补肾,但是我提醒大家如果可能在座各位一些男士已经在心理默默记着这个方子,但是千万不要真的实践,因为这个方子在中医上其实治疗月经周期紊乱的。
那同样女性也不能在此过程中有所幸免,可以想象一位男性出差以后疲惫的回到家里,妻子并不能真正享受两人世界的快乐,而是默默拿着表记时,八分钟结束她会忍不住焦虑的想,剩余两分钟去哪了,是不是我丈夫有了外遇或者有了第三者。很多人谈起性教育的时候他们都说中国太缺少性教育了,我们要有性教育,因为我们有那么多的社会问题,你看我们有那么多的艾滋病,那么多的性病,那么多的性侵犯,有那么多的流产,听起来公众对于性教育认识它是用来防止负面问题发生的工具,我们要去学习性、了解性,并不是认为性对于每一个课题来说都是伴随人类一生,从出生到死亡,从子宫到坟墓的一种存在的状态。我们要学习如何与它相处,从而让它对我们生命带来积极的能力。
我在我工作中听过很多关于月经的故事,有很多女孩子因为缺乏对性教育的理解,所以在她们第一次来月经的时候都会非常的恐惧,有些人会在厕所里面放声大哭,有些人以为自己得重病要死,于是写下了遗书。我听到所有关于月经的故事里面有两个让我印象非常深刻。
其中是一个初中的男孩他前面座位的女孩,有一天不小心卫生巾从书包掉了出来,那个男孩捡到了卫生巾把它拆开,我不知道他当时怎么想的,他可能觉得没有见过这个东西,突然发现这么大号的创可贴,总之他把这个卫生巾拆开之后贴到前面座位女孩的背部。恰好上课老师叫这个女孩起来回答问题,这个女孩站起来一瞬间全班哄堂大笑,后来学校因为这个事情给了那个男生一个处分,一个处分对学生长期发展有多么负面的影响。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如果这个故事当中这个男生贴给那个女孩不是一个卫生巾,是一个鞋垫或者是一个纸条,其他任何一个东西,他是否会被处分,大部分人会回答不会,为什么卫生巾跟性有那么一些关系就会受到严重的处罚,学校在这件事情过程当中没有尽到性教育的义务,反而因为这件事给了这样一个严厉处置是不是有失妥当。
第二个例子就是我的一个朋友,她是一位女性,今年已经40多岁了,她说她非常幸运,在她来月经的按那一天,她的姐姐把她带到了家里卫生间一个小柜子的前面,说这个柜子属于你一个人的秘密,里面放着卫生巾你不能跟别人分享,你有什么问题到这里拿卫生巾去解决。恰好那天他妈妈知道这个事情,他妈妈他姐姐和她开一个家庭会议,庆祝她来月经,妈妈跟她说来月经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象征着从今天开始你拥有能够带来一个新的生命的能力,她很鼓励她女儿今后有任何这方面问题都可以公开坦诚的跟家里人讨论和交流,在她成长这些年,她周围遇到很多女性,跟她们谈起月经的时候都不愿意谈,觉得是负担,甚至有人觉得很脏很不愿意谈的这样一种感觉。虽然她有时候也会痛经,但是她从来都没有认为这是一个负担,因为她始终记得那天晚上她妈妈跟她谈到月经的时候给她留下积极和美好的正面的感觉。
我们看到不同教育理念和方法对一个人成长和未来生活有怎么样深远影响,2013年之后媒体开始大量曝光中国很多遭受性侵害非常低龄的女性案例,而且引起社会广泛关注和讨论。后来很多民间慈善组织非常迅速介入到这个行动中来,他们开发大量反性侵的课程,这些非常好,并且我们非常赞赏这些组织快速的行动力,在很大程度上他们补充了政府大规模系统性协调不足。
可是客观来说另外一方面这些课程中很多一部分存在一些问题,比如说几乎每一个女孩被告知我们穿着内衣内裤被覆盖的地方不能够被别人触摸的,但是她们并不会告知这些器官叫做什么,所以她们很可能有一个印象,我们身体上一些器官比起另外其他器官是要低一等的,很多性教育课程都只是针对于女童,所以我们经常看到保护女童而不是保护儿童,而男性其实也是性侵害,最可能被性侵害的人群之一。
我们简单做一个实验,拿一个大白纸上面写下一个大大性字,请那些经过培训女孩去写下她们对这个字的印象,我们惊讶的发现我们收集到的词汇大部分都是肮脏、恶心这样负面的词汇,所以在她们很小的印象中她们有一个意识男性都是大灰狼,很多男性想来侵犯我们,我们怎么样期待这样年轻一代真正非常健康的成长,并且培养出非常完善的人际交往技能,她们将来如何与自己喜欢的人,如何与自己的朋友,如何与异性或者喜欢的同性去相处,严格来说很多性侵犯课程是安全教育不是性教育,性处理不好有一些问题长期带来的危害远大于短期带来的益处。
因为善意,当我们看到一些人痛苦的时候,本能希望其他人免予遭受同样的痛苦,我们看到一些人做一些善意举动,我们习惯倾向于把我们看到一部分群体特征用来覆盖所有群体,这时候当善意替代理性的时候产生很多的偏颇,就会超出理性的范畴。
我们看到一些家庭中一些孩子因为父母离婚而带来一些负面的影响,有一些文章写到劝人家庭和睦互相包容,这当然都是好的。可是再往后看这些文章告诉我们所有离婚都是一种罪恶错误一种罪孽,这时候就脱离了理性的范畴。我们国家民政部门在很久以前发布的结婚证是红色的,离婚证是绿色的,后来离婚证也改为红色了,这其实是一种进步。有人批评说是不是象征我们国家暗示和鼓励离婚也是一件好事。其实它背后真正意思离婚和结婚一样,它既可能是一件好事也可能是一件坏事,但是无论好坏它都是一件平常之事。关于亲密关系研究有一个最为普遍性的结论,就是完整和睦原生家庭都非常有利于促进一个孩子健康人格成长和塑造。
所以我们会看到主流社会关于婚姻最为普遍建议就是慎重的选择结婚并且慎重选择离婚,对于婚姻生活,由于人口基数太大,无论我们多么慎重总有相当一部分人群他们不幸的选择了错误的婚姻,这时候有很多人会以孩子作为一个借口或者为一个因素作为挽回婚姻的理由,在一定程度上是有道理的,但是并不全对。因为为了孩子放弃两个人幸福不一定是好的,更重要的是,从长期角度来看失去了情感基础而且靠还在维系的婚姻,它有可能对孩子造成的伤害是会更严重的。我们想象一段婚姻和家庭生活中失去所有的温馨浪漫互相包容鼓励,而只剩下冷漠暴力这样一些负面的东西,我们孩子怎么健康成长。
生活中类似例子很多,有一些人看到婚前性行为给一部分人带来危害的时候他们就会说婚前性行为安全是错误的,所以还是当善意去替代了理性的时候,我们一定会产生一些偏颇,这其实已经超越了性的议题而是有关教育的本质。
中国人民大学性社会学的教授讲过一个观点,教育本身不应当是一种引领,我们知识结构是有限的,不能用来判断未来纷繁复杂的社会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一个生态状况,所以我们没有办法告诉孩子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你们应该选择什么样道路,恰恰相反教育应当是一种辅助,我们只能分享自己所学到的知识,自己理解的世界,自己所相信的价值观,并且鼓励年轻人做出自己选择并为这些结果负责。
这里讲一段学说,就是流产、意外怀孕以及遭受性侵害,它其实跟高考失败失业生病一样,都只是每一个个体在漫长道路上可能遇到无数风险中一种,并不是我们画一个牢笼把年轻人围在笼子里面避免他们遇到一切的风险,而是去培养他们面对风险和解决问题的能力,更重要让他们能够拥有从所有痛苦中走出重新面向生活的勇气。因为过往负面的经历有可能给人带来伤痛,但是从更宏观的角度来看,没有人真正断定这些伤痛在更长人生周期内究竟给人带来积极影响还是消极影响。
我们认识身边有一些人,因为过往的巨大伤痛,他们更加学会理解那些品质,坚持、勇敢、豁达和爱。一般意义上很多认为最好性教育方法把性教育纳入国家教育体系当中,这个没有错,但是目前我们两个原因限制了这种机制性的纳入,第一点关于社会发展的阶段。我们对比全世界性教育做得最好的国家,挪威、芬兰、瑞典会发现,这些国家无一例外是发达国家,当物质文明发生到一定程度之后,可能人们才会思考性对于社会的意义。
而在中国,虽然我们现在面临很严重流产、意外怀孕、艾滋病等等问题,但是比起那些更为宏大的命题,例如贫困、就业、司法政治改革、环境保护等等显然性教育不足以纳入国家视野当中,而且上升到国家行动的层面。
第二点如果机制性的纳入必须需要非常庞大的系统支持一个非常完善系统性的师资训练体系。而我们现在无论从资源和技术和人力保障上都无法支持如此跨越各种地区,跨越民族性跨越年龄段教育体系支持性的成长。我们社会面临这样的未来,在未来很多人从非常小的时候就逐步具备了自由获取信息的能力。
我们知道城市化的推进实际上延长了婚姻开始的时间,我们每一个人从性成熟到婚姻开始阶段中有一个非常长的性待遇期,在北京上海有很多30岁男女30岁以后还保持单身的状态,随着社会经济增加,这段时间人们有了越来越多性资本和机遇,在这样背景下性教育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教育基础会不会变成性刺激。
我们街头巷尾到互联网充满了很多性的信号,很小时候性信息出现在人们视野,过去工业化时代教育管理思维,通过管制清除划分隔离带,保持我们年轻人的纯洁性,已经没有办法适应信息时代的需求了,这样做得结果是越来越多疲于应付火灾,而不是提前的进行灾害的预防和管控,因此我们希望我们年轻一代有更加独立的意识,并且能够从性教育中学会到积极生活的能力,我们不能狭隘地将性看成简单独立割裂的成年人的行为,而是将其看成伴随人一生的一种生命状态,人们在生命状态得到和失去,取决于我们多大层面上去全面了解性本身,并且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人类事实上从诞生时期起就与性共存,我们研究性、了解性、讨论性,我们从文学、医学、生物学、社会学、心理学、精神病学、甚至政治学等角度谈论性,我时长幻想遥远未来人们以什么样新思维解读性,是否有一天人真的会找到存在的意识能量从而从本质上理解性爱和我们的存在。让我们再次回到大卫鲁本《性知识大全》的序言,他写了这样一段话,我们每一个人都经历过从阴茎到阴道的七寸旅程,我们每个人都曾经在自己母亲的子宫中生活过280天,所以我们没有什么理由,因为我们曾经生活旅行过的地方而感到困扰。
我跟我同事曾经将五首歌的歌词进行改编写成一首性教育之歌,里面有一句是长辈们曾经也很无助,错过的一代无法弥补,既然我们已经长大成熟我们要有自己的路。我父母生活在从贫穷走向富裕的年代,对于他们这一代人来说性是夫妻只能在床头间谈论的秘密,而我非常庆幸生活在这个时代,让我们从更加接近生命本质的角度了解性。
在社会对于性在教育意义的意义达成共识之前,将把我们所理解的这个世界传递给更多赋有智慧和洞见的人,就是我们这一代人所能留下的东西,也是我们这代人所肩负的使命,谢谢大家。